【佐三】信

不知其真名的先生:
这封信,不知道要寄到哪里,也不知道究竟要寄给谁。
我不会使用华丽的辞藻,但我大概必须、一定要动用我所有的词汇来告诉你,告诉你你没有知道的一切。
黑夜即将落幕。
不知你还能否记起那最后一场鬼牌游戏。烟雾缭绕的餐厅,纹路不深的木桌木椅,不宽不窄的吧台,被擦得晶亮的玻璃杯以及微微敞开通风的窗户。你的表情和平常没有区别,轻撇的薄唇和高挺的鼻尖时不时蹿进我的视野。你细长的手指在一张张牌中游走,抽离、翻面、扔至桌面。最后一次,我却并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,只是依旧从前一样沉静在你的冷漠和火热之中,感受你似猫一样的神秘感,直到你喊我一声:
“该走了,佐久间先生。你发愣的模样和楼下发情猫的样子没什么区别。”
——真是无情而毫不留情面的嘲讽。
你披上外套从餐厅离开,跟别的学生说你要和我出去一趟,便示意我和你走了。
“佐久间先生所认为的幸福是什么呢?”你冷不丁地问,我在空旷的街道跟着你走。
“总之不是达成'认为我一定能做到'这样的自负心。”我闷闷回答。
你轻哼一声,没有再搭理我,转到街道黑暗的拐角,你却停止了脚步。
有些阴湿的街道显得冷清,我仔细观察着你的面部表情,却什么也读不出来,只觉得心跳有些加快——不正常地加快着,仿佛它已经不属于我。
我感觉到胸前的领带被猛地往下扯着,接着我感受到了嘴唇传来的温热。
一瞬间,脑子里只有那股激情的温热和无情的薄唇,它们交汇着,却不停斗争着,两个形象在我心里充斥,初次之外脑袋一片空白,没有了,什么都没有了。连心跳、肾上腺素那种东西都好似不存在。
忽然,那股温热离开,理智却迟迟没有回来。
“三... ...好... ...?”
你这时也令人惊讶地微微喘息,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,然后微微仰头直视我的双眼。
我试图靠近你——靠近这个冰冷而火热的家伙,但在我的双手触碰你脊背的刹那,你挥开了。
“再见了。”
你说出这样意味不明的话语,好像已经无数次从你口中说出一般的熟练。我却隐隐察觉出了些什么。
——你或许真的要走了。
我上前几步想要跟上你,才发现我跟不上。我永远也不可能跟上。
“别成为切腹狂魔了。”
——这最后一句话竟也这样毫不留情面。

后来我知道你走了。
走了,再也不会回来。
你被葬在德国,一个郊区的公墓,没有人参加你的葬礼。
你消失了。
得知这个消息的我只觉得心像被锥子狠狠打击了一样发疼,而这个伤口永远不会愈合。
我无法想象你走的时候会想些什么,D机关尚未完成的道路?学员们未能再玩的鬼牌游戏?还是说,或许只有一点点,有没有想到我?
我无法想象你是怎么承受最后的痛苦的,你会以什么表情去迎接它,死亡,我们多次提到,但真正要去死,我们却从未谈过。
你真的存在过我的生命里吗?
是的,我想。
是的,我很确定。
我的嘴唇、我的理念、我的身体,彻彻底底记住了你,每一寸皮肤都布满了你的气息。
可是你走了。
我不知道你的名字。
——“三好”?
——真木克彦?
我不知道你的出生时间。
我不知道你的经历、你的家人。我什么都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曾经我在心里吐槽无数遍的——你168cm的个子。现在看来一切都无关紧要,这,我唯一知道的消息,竟也让我一个陆军军官有想要流泪的冲动。
我再也没有机会俯视你,再也没有机会被你说作“切腹狂魔”,再也没有机会让你指教观察能力。
我还能说什么呢?
我所能做的事情,大概只有这样一件了。我只想让你知道一件事,说出我未曾说出的一句话。
——我爱你,再见。

佐久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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